前言

我的父亲常说：人，一怕端着，二怕飘了。并且特别强调让我自己避免“端着”。我一开始其实不以为意。但是后来逐渐从一些事情里，接受了这个观点。特别是2021年劳动节前的一件事，更让我感到，飘的危害。

从一节课说起

小有小飘，大有大飘。

飘的一个重要原因是，把时代的浪潮当成了自身能力的一部分。

我曾在某著名互联网公司，做社群运营工作。在2021年4月30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，我刚刚买回了一锅鸡公煲，准备好好吃一顿，突然就听说，某著名老师（以下就称为X老师吧）决定把他5月2日的课程，改成录播课。我的鸡公煲一下子就不香了。X老师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，最近来听课的同学，真的是越来越少，每一期班级的学生数量，只有我刚进来时候的四分之一，只有去年同期的八分之一。而且从公开课的招人数量看，尚未开课的那一期，人数甚至比我这一期更少。因此，X老师没有人多时的那个状态，也是可以理解的了。

是我们的社群运营现在不行了吗？其实并不是，今天运营的精细化程度，比起去年同期，真的是一个天上、一个地下。工作人员人数上，我们也是去年同期的三倍之多了。X老师早年自己干的时候，人数也远不如现在的多。

归根结底，是他飘了。2020年疫情期间，我们的项目一飞冲天，给了X老师极大的信心。其实，这类黑天鹅事件，哪里会天天有呢？但是钱已经够多了，别墅已经几套了；虽然推荐的厦门象屿亏了不少，但是比特币也大涨了，面对着回到常态的市场，赚习惯了去年的热钱，也就没有那个热情了。X老师是我很尊重的一个人，谐而不邪，豁达洒脱。即使这样的人，经历了一次过热的市场，都会膨胀，都会在市场已经趋冷的情况下，想着改直播为录播。也就不难理解，澳门的赌场里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疯狂的赌徒了。

小有小飘，大人物也会有大飘。关于共和国前三十年的历史，有一套著名的三部曲图书《凯歌行进的时期》《曲折发展的岁月》《大动乱的年代》。伟大领袖战胜了老蒋，战胜了联合国军，战胜了初期的巨大经济困难，然后，即使伟大如他也飘了。他认为赶英超美失败了，不是路线的错，而是路线贯彻不积极的错，因此“曲折发展”以后迎来的不是纠偏，而是大的动乱。在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经济困难的局面下，伟大领袖的继任者英明领袖还在修改国歌，还在两个凡是。所幸，我们后来及时做出了纠偏。

甚至会有群体性的飘。先知穆罕默德，一代之力就把阿拉伯地区从部落变成了帝国。阿拉伯的后人们呢？今天显然陷入了集体性的宗教狂热当中。

端的害处

Y老板可以说是带我走进兴趣电商大门的人，我现在也要感谢他。他年龄不大，毕业于某省排名第一的全国重点大学的热门学科，之后到上海闯荡，二十几岁拿工资就能拿上百万。后来Y老板决定自己去做生意。从钱上讲，他找到了民间资本数目不小的投资，和某个公认政商关系很难处理的地区的政府投资；从货源上讲，华东地区供应链发达，而且他的投资方在一个很大的消费品领域里，自带优质货源；从人物能力上讲，Y老板的能力也是市场认可的。可是Y老板最后还是赔钱了。我后来见到过几个Y老板之前的员工，大家也互相交流了一下，认为好面子是Y老板没赚到钱的一个重要原因。我去过Y老板的公司，装修上是很好的，实话说我待过的某著名互联网企业也比不了。后来也见过Y老板另一家公司关闭以后，剩下来的一些设备，那个无线控制器，用在一个初创团队上，怎么看都是太铺张了。虽然这只是一个小物件，但是窥一斑而见全豹，为了展示团队形象而耗费过多金钱显然是不值得的。

吸取这个教训，我们现在直播用的电脑是“图拉丁吧”配置，其他硬件设备在够用的情况下，也是用二手的。我发现这个其实并不会影响对外形象或者员工士气。对外形象上，本来就是初创团队，环境整洁不乱就可以了，客户也不会对我们这里有多么豪华的一个预期；员工士气上，及时发钱交社保比办公室装修重要多了（我4月15日下午骑车去拿我们隔离期间发工资需要的东西，当天晚上就能感觉到主播都比之前精神了）。

端与飘的统一

Z老板是一位居住在上海的华东某省富商。其资产数以十亿计，拥有着全国数一数二的胶粘剂工厂。Z总的厂，损耗控制全国领先，生产过程中只有不到千分之三的损耗；财务制度非常完善，只有个位数的财务人员，但是单单见发票，没有任何假账。Z总本人，非常有干劲，他的第一学历不是很好，在还不需要统考的年代，他又读了华东某著名高校的单证硕士，之后一直说自己是该校校友。已经快50岁的他，还在学习Python。

按理说，Z总公司这个体量，上市不成问题。但是他却不愿意好好管厂，偏要去开店，而且是别人参与出资，他中央集权的那种店。他还多次试图搞在线的商城和ERP系统。先是以投资的形式与某软件公司深度合作，做了一套，效果极其不好。他痛骂之，然后又从各地挖人建起了新的班底，开始做他的新云商系统。钱投了不少，系统的demo我也在展会上看到过，2021n年连培训班都开了几期。然而到今天还没见到投入市场的成品。Z总又放着自己开厂的经验于不顾，非要去开店，还在CCTV打了广告。花钱之多，真是让我心疼。连锁店确实开起来了不少，可是旋即又倒了下去。

Z总开店失败，是因为他端着。Z总搞ERP失败，则是因为他飘了。他这样传统行业的巨头，能把现有业务完成信息化转型已经殊为不易，也已经足够让他继续领先业界很长时间了。可能是因为他办厂的时候太过顺利，他却要试图靠软件吃饭。终于，系统是没有做到让他满意，厂也从当年的行业老大，逐步掉到今天能不能保前三都存疑的地步了。

克服端与飘的问题

我在这里说一下2021年，X老师事情的后续。X老师后来因为公司新领导给他分的钱不够（老实说，我能理解当时大环境困难，公司想缩减开支，但是X老师这个级别的人，分多点并不为过），选择离开了公司单干了。再加上当时国家推行双减政策，整个在线教育行业受到巨大打击，我们那个项目组几乎解散，把包括我在内的六个同事给遣散了。出乎我意料的是，在离开了主讲老师以后，我们剩下来的四个同事在极其不被看好的情况下，脚踏实地，团结一致，寻找新的主讲老师，开拓了包括插画、配音在内的新的课程，把项目组又做起来了。到10月的时候，居然又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回去。可见，虽然失去了X老师这个天才式的人物，但是我们不飘也不端的同事们，还是能够达成很好的成果的。虽然我们现在的创业队伍，和行业大佬相比是既穷又没技术，但是只要我们不端着（特别是我自己），不飘（特别是本来就有钱的那些），那我们的事业，还是大有可为的。

2021年5月6日初稿于湖北武汉

2022年5月15日改于上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