瑶山漫记


序言

2017年11月11日,我从江华县回来。当汽车驶过鹤洞大桥的时候,望着荔湾区和海珠区的高楼,望着珠江上往来的江轮,我又想起这些天走过的山路,和那些潇水边的村庄。繁华的广州市毫无疑问代表着中国,代表着敢闯敢干、活力十足的中国人。但是,偏僻的瑶山同样代表着中国,代表着或仍然纯朴,或已经充满套路的中国人。如于薇老师所说,下乡时,愈发感受到自己是城市动物。我想,世界一流大学一定要有田野考察;如果哪天我们不田野考察了,甚至瞧不起田野考察了,不管有多充足的经费,多豪华的设施,多么履历光鲜的教授,我们的学问都会成为无源之水,无本之木。

11月4日

11月4日的早上8点,我们从顺客隆出发。全队有学生18人,助教4人,老师2人。乘一辆丰田巴士和一辆金杯大海狮。

    没多久,汽车就驶上了二广高速,想要走完这条横贯南北的高速可能需要一个星期吧,不过我们只是走了其中的一小部分。起初,四边都还是平地,我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。快到中午的时候,就发现自己已经处在群山之中。四处都是山头,云雾缭绕,偶尔才能从路旁看到谷地里的聚落。谢老师现场让我们判断背斜、向斜起来。隧道一个接一个,三千米,四千米,都不算什么。我们还经过了六千多米的九嶷山隧道。

    中午我们到了蓝山县所城镇,在该镇一家“正宗土鸡活鱼馆”吃了饭。老板家族在当地绝对是富翁。除了老板自己的餐馆之外,他的大哥也开了一家餐馆,他的父亲则开了一家木材加工厂。在该镇的交通要道上,能开这么多产业,背后的原因值得研究。该餐馆的猫非常凶悍,面对着比自己大几倍的狗,都勇敢地摆出了进攻的态势,最终将狗吓退。在我们离席后,这只猫也毫不客气的跳上椅子,开始吃我们剩下的鱼。回来以后,每每看到中大的懒猫们,我都会想起那只精瘦却泼辣的猫。

    吃过饭后,我们围绕着所城转了一圈。该城与卫所的关系,在后面的正文里会涉及。中午主要是跟随两位老师学习如何看地形,如何看碑刻。我们也碰上了赶圩,不过什么也没买。     下午一直在路上,因为走错了路,走到了宁远县。到江华县的时候,已经将近七点了。住宿很好,晚饭一般。晚上进行了讨论,讲解了一些基本知识。

11月5日

11月5日,我们在江华县县城附近活动。

上午我们去了豸山寺,在该寺庙主要是学习一些碑刻整理的基本操作。到达该寺以后,我们首先是对照地图,观察了当地的地形。寺庙处于河边,在河边可以望到两河汇流之处,老师推测前方可能有渡口。庙前有一六角亭。豸山寺为一佛、道兼有的寺庙。入口处的台阶附近正在施工,左右都有碑刻,走上去有一大门,内有一殿;在其后方,又有一个大殿。面对大门的右侧,有走廊。走过去之后,有摩崖石刻等物,另有一亭、一观景台。最高处有一座白塔,当天无法前往。

大门外,就有碑刻。谢老师在那里演示了上粉的技巧。

进门后,台阶左右有若干块碑刻,上有“善果流芳”“万福攸同”的标题,底下是一些捐款者名单,除了人之外,也有店铺。另有《重修观音阁碑记》一篇,为乾隆三十三年立,除简述重修概况外,也列了一大串名单。

    走上台阶后的第一个大门上刻有太极图,左右均有碑刻。有一乾隆五十年之碑刻,题为《三官阁记》,称文昌阁为“士人之祖庙,左有观音阁,右有三官阁”。另一侧为道光年间碑刻,也是记录捐款者名单的。大门里面所摆的神像,似乎又是一尊佛像。

走向摩崖石刻的长廊处有现代碑刻若干。摩崖石刻为民国年间所留,设置在一祭坛上。我设法爬上去上了粉,但是最后这块碑刻并没有被编号。

之后,我们离开豸山寺。汽车经过了江华县城的一处市集,人头攒动,中巴在里面挪动困难。于薇老师下车去买了两个瓢。最后,汽车停在了江华文庙附近。

该庙的设计基本对称,大门看上去也像一个文庙,也看到了一些关于讲学的浮雕。但此地似乎年久失修,里面一块碑刻都没有看到。倒是看到了一些政府机关、国有企业驻留过的痕迹。宣传栏上,最后更新的内容是关于“三个代表”重要思想的。可见至少在江主席时期应该还有人在此地办公。走到最里面,只见到了一些柱子的残余部分,以及楼梯中间被破坏的浮雕。浮雕似乎是一条龙,但是头已经没有了。最后,终于看到一个工作人员,得知此地原为沱江镇政府驻地,2004年搬走了。

没有太多收获,我们就离开了此地,附近见一老房子,进入后发现有人住,但是没有族谱,也没有更多收获,我们就离开了。

之后我们进入了住宿地附近的盘王庙。此庙似乎是后来建的,已经被私人承包。起初售票员担心我们不给钱,于薇老师在售票处表现的十分霸气,我们就进去了(当然还是买了票的)。此庙中间有一大殿,左右各有一偏殿。大殿中有王像、后像、大鼓、各姓始祖像。庙中仅有一现代碑刻。但是在一侧偏殿中发现了若干碑刻的拓片,以及表现瑶族风俗的照片。照片上,已经有人在使用手机拍照,据此估计应该是近几年拍下的。照片内容包括师公祭祀,男子到女子家成亲等。另一侧偏殿中有瑶族人服饰,未细看。

中午在县城的潇水人家菜馆吃饭,有鸡、鸭、鱼、虾、猪、牛肉,极丰盛。

下午,我们首先进入了桥头埔镇赫洞村。村中有人迁坟,可惜没时间看。很快我们就找到了村支书,之后又找到了村干部游先生。此村有三千六七百人(村支书则称,户口上有两千三百人),分为上、中、下、新四部。我们只走到了中、下两部。游姓者最多,另有邹、吴、马、蒋、杜等姓。村附近有塘,据称该村和邻近几村都挖了池塘。沿村口往里走,先见一井,井中有水,井上有字,写着“民国廿二年”等。井边有一卧碑,为民国X十五年刻,名《福寿井碑记》。井边有一旗杆石,为道光壬辰年刻。继续往前,又有一枯井,枯井边有一立碑,名《新民井碑》,一九六四年刻。再往前,有一文昌庙之遗址,屋顶已经没了,只留下部分墙体,在那里发现了碑刻若干。碑刻上称此地为黑洞,游先生称听老人讲,是黑而不敢进,故名黑洞。之后救了皇帝,改名红洞。而附近一围观群众则认为双赤为黑。继续往前走,过一段青石路,路边有一水井,之后见一祠堂。祠堂中有该村地图一张,按比例尺画的。祠堂有十四根柱子,内有碑刻,中间有一天井,祠堂内没有发现灶台。游先生称据老者讲,此地叫大堂屋,据称五百年来红白喜事都在此举办,清明节也在此吃饭,除夕不吃。组织者须有影响力,青年干部无法组织此项活动。先得新族谱一本,三点四十四分遇到游才常老先生,得老族谱,共六卷。我们迅速分组组织了拍照,和之后的族谱比起来,这本算是非常好翻了,但是大家都还在学习。

下午五点到界牌乡大林江村。村中老者称此地距离沱江六公里,并没有赶圩的日期,因为市场每天都会开门,只有界牌村的人才按照日期赶圩。此村有十几个组,都在一块儿。村中没有庙,有一个正堂屋,翻新了,另外还有一个在建的。我们也见到了一座祠堂类的建筑,或许就是所谓的正堂屋。内有关公像一尊,观音菩萨像一尊,不知名菩萨像一尊。中有一打印体的大牌位。墙上以红纸贴着若干人名,从头衔上看,似乎是该村已故的先祖们。    

五点十九分,见到一瑶族老者,名李道平,得到了他家2006版的族谱,并对该老者进行了访谈。该老者自称平地瑶,操西南官话,梅州同学用客家话与之交流,亦比较顺畅,但同学称老人讲的并不是梅州地区的客家话。老者言广西恭城还有该族的两千余人,是从山上搬过去的。先前的祠堂看到的捐款牌似乎能佐证。此地附近还有苗族人居住。贴在墙上的那些红纸是由本乡的师公写的,除写红纸外,并不会作法,也没有天兵天将。老人还讲了放排的故事,称自己1986年曾经放排到长沙,并对放排的过程、排的形状,放排的价格等进行了描述。老者还提到一个叫宝塔的地方,下方有一渡口,叫麻拐岩。之后的调查表明这个地方似乎是在国有林场医院附近。至于族谱,则是按照父系记录的,而并非瑶族常见的双系。约六点零六分离村返回县城。在城中“毛庄家”晚餐。晚上约八点一十开始整理,约九点二十全员集合开始讨论,至十一点结束。

11月6日

11月6日在江华县活动。去了该县的档案馆。中午仍然在“毛庄家”午餐。下午去道县,在蚣坝镇下的两个村走了,非常不好的经历。晚上去蓝山县住宿。

江华县档案馆实行局馆合一体制,位于县委大院内。县委无人查证件,随意出入。馆长态度甚差,无视介绍信,不让我们查档案。局长态度好,放我们进去,给我们看了一些老档案及瑶族文物一件。

11月6日14点46分到道县蚣坝镇兴桥村,在村里转了一圈,又返回入口的圩市。圩上见到八位老人,正在剥油茶,他们还拿出橘子招待我们。他们说自己都是汉族,此村叫神背村,都姓杨,兴桥村也是一样,都姓杨,就在几百米之外。

神背村除了圩市之外,也有几家固定的商店,地势略高于兴桥村。两村之间只有一片田,有渠无水,似乎已经收获了。

到达兴桥村后,见到一祠堂,内有一道光壬寅年碑。当地人说红白喜事人们都会到这个祠堂来,清明节也来,至于具体多少人,只有会计知道。举办活动时,八人坐一桌,多的时候五六十桌,有时候也就二三十桌。15点44分离开村子出发,人员分为两路行动,我跟随谢湜老师的这一路。

15点56分到南塘尾村。村中有一个祠堂,一个中年人说祠堂已经不用了。

16点09分见到了两个老爷爷,他们说村里有三房谱,有一房散失了。今天村里人仍然是分为三房。他们说可以给学生看谱,不过谱由可靠的人掌管,另外还有别人掌管钥匙。

 16点18分,在刚才的一位老人的带领下,我们见到了另一位稍年轻的老人。他说先祖名叫黄应园,为避战乱由水南村迁移到此。至于皇帝的任命书、朝牌等物确实是在他家,但是要用四把钥匙才能打开,这四把钥匙由四个群众代表掌管,现在有一位不在村里了。他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些相关人士的电话。16点33分,我们离开此村。

16点57分我们到了宁远堂村,一个周姓老者说村里的祠堂已经垮了,前面有一个叫大河的村,有谱,但是过去的道路路况不好。之后一个青年骑摩托车带我们过去了。大河村原为大房,现为四房,中间没有二房、三房。约17点20分到大河村。

青年称,大河村现在归军洞村管辖。不久,他的爷爷来了。老者说他们是从江西磨镜塘迁来,据说祖上是因为充军养鸭子而到了这里。周姓当时有二十四弟兄,到今天已经是二十多代了,有六百多年历史。老者后来给村长打了电话,之后说要有省里的批文才能看族谱。因此我们在17点46分离村。

11月7日

11月7日在道县、蓝山县活动。上午又进入了道县境内,去了横岭瑶族乡、洪塘营瑶族乡。中午在四马桥镇红星大酒店吃饭。下午返回蓝山县城,去了塔下寺。晚上进行了讨论,因体力不支提前退场。

11月7日早上9点24分,我们到了周塘营。此地正在赶圩,十分热闹,有蔬菜、水果、肉类、活禽、小吃、杂货、工具出售。于老师介绍了六边形假说与施坚雅在四川盆地对该假说的验证。在圩市上调查,得知此地是三六九赶圩,赶圩时早上六点就开始闹。水果摊、肉摊老板都说自己是从四马桥镇来,一年交700元给管圩的。之后我们进入附近的一个庙,庙里有一个老太太。得知这里是供奉洪都老爷的。四马桥是一四七赶圩,洪塘营是一五十赶圩。十点过六分,来了老村干部,介绍了洪都老爷的情况,称是广东过来的神仙。(我似乎还听谁说过,洪都老爷是打了败仗过来的,但是现在找不到当时的记录了)10点19分我们离开此村。

10点40分,我们到达四马桥镇,之后我们选择了一条道路上山,准备去洪塘营乡。原计划是走不经过横岭乡的路上山,但是导航自动选择了经过横岭乡的路。横岭乡的路边有一所中学,一家文具店,阿里巴巴农村淘宝店。继续往上,十二点到达洪塘营乡。此乡有数家小百货店,一个卖肉、菜的摊位,两家极其不专业的饭店(一家的招牌破了,另一家干脆就没有招牌),一个农村信用社营业点,一所小学,一所卫生院。有国家电网营业点,关门;有经营装修业务的店铺,关门;有加油站一处,还没关门;没有看见中学。只见到了两处平地,一处为小学操场,一处为卫生院停车场,乡政府前面的地似乎都是不平的。卫生院中,只有院长一人具有主治医师职称。街上多数房屋大门紧闭,极为荒凉。路边见到一老太太,戴瑶族头巾。

访问商店中一中年人,得知他家在二十里外的瑶乡,有族谱。那边有讲官话的,也有讲瑶话的。

此处无法解决午饭问题,于是启程从另一条路回四马桥镇吃午饭。盘山公路较为危险。路上,过了滴水营等村。每进入一村,路况就变差。司机称村外面的路是归国家管的,村里面的路是这些村子自己管的,显然是不舍得花钱修。路边见到一小孩,谢老师说到:“小朋友,好好读书,长大了建设好你们的家乡啊。”

吃饭后,14点36出发,去道南书院。该书院位于今四马桥中学内。团委书记带领我们看了一圈。书院内的教学楼基本上还是民国的样子,外面建了新教学楼和宿舍楼。书记称四马桥一四七赶集,洪塘营则是三六九赶集,会有镇上的商人开车带东西上去卖。这个书院,最早则是秦朝时用田租办起来的。14点54分,离开道南书院。

 道县民风,远不如江华淳朴。其道路建设似乎也差很多。回来后,我看到了这样几篇文章。

  • [1]谭合成.文革道县周边大屠杀[J].炎黄春秋,2014(01):47-52.
  • [2]杜孝仁,杜江波.“文革”中我阻止了一起杀人事件[J].文史博览,2012(09):49.
  • [3]谢承年.道县“文革”杀人遗留问题处理经过[J].炎黄春秋,2010(11):43-47.
  • [4]程群.旷古劫难[J].现代经济信息,1994(03):34-35+22.

道县人今天如此之高的警觉性,以及比较利己的民风,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呢?

11月7日16点21分,我们到达蓝山县城里的塔下寺。 11月4日,我们看的所城遗址,其实就在蓝山。当时,我们在第一座祠堂里,学习如何看碑刻,学习如何分析信息。于薇老师对地点的敏感,我至今印象深刻。 塔下寺内有碑刻若干,包括刻在墙上的,和已经断掉的。我整理砸了一块碑刻,受到了批评。《重建东廊官厅山门金刚殿宇修饬宝塔正殿碑记》是康熙六十年辛丑(1721年)立的,看起来是戊戌年冬天(1718年)起意要重修的。这块碑刻上有“瑶官生员”字样。

当天晚上,我们组织了讨论。于薇老师告诉我们,族谱都是假的。我们在族谱里见到的,很多很费解的、不通的东西,就是构建过程中留下的痕迹。文本中的族群和实际的族群都是真实的,不能裁剪出一套族群来。她还说了小地名问题,说建国以后的地名志里,很多小地名都查不到,可能只有大队会计知道了。    

23点01分,谢湜老师开始做报告。由于太困,精神不好,23点30分我被迫返回休息。不久张若一也回来了。

11月8日

早上,大家起得比平时晚一些。结果出发之前,面包车坏掉了,又等了一段时间,才修好。之后出发,经过了一条省道,沿河而建,景色极美。绕道入广东连州,然后又重入湖南省,中午才到达江华县码市镇。

11月8日11点24分,到达码市镇所城村。此村离镇上不到两公里,在一片会讲梧州话、瑶话的瑶人聚居地中,似乎是一个孤立的只能讲西南官话的汉人村落。该村原本是有一座城的,现在拆了。城内的庙也拆掉了。城外我们只看到了一个破庙,似乎已经改成关牲畜的了。曾经见证过城池存在的袁奶奶、潘奶奶向我们介绍了这一地区的大致情况,不过她们所说的内容互相也有出入,比如关于原本在城外的圈城寺的位置。潘奶奶带着我们沿城走了一圈,介绍了各个门原来的位置,以及在当地习俗中的意义。在南门口旧址,以及某处菜园子旁,我们还能看到一些古城墙的砖。

之后我们分头进行了采访,一位老太太说她已故的丈夫放过排,并向我们介绍了一些放排的事情。当她说“放过排的现在都死完了啊”的时候,突然传来一声:“我也放过排,我还没死呢”,回头一看,是一位约六七十岁的老年男子。之后,这位李先生为我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一些信息。

中午我们在码市镇上名叫福星大酒店的饭馆吃饭。之后几天,这家饭店成为了我们定点吃正餐以及组织讨论的地方。之后我们在码市镇客运站二楼的一家旅馆住下了。

下午我们先看了材料,组织了讨论,确定了要问的问题。约四点钟我们再次出发去采访。主要采访了两个人。一个是上午见到的一组的李大爷,他讲述了关于放排的情况。一个是在三组的陈大爷,他比李大爷更老,曾经挑过盐。

晚上我们在福星大酒店二楼的大厅里进行了讨论。

11月9日

11月9日早上我们兵分两路出发,每路有一位当地退休教师带队。8点33分,过冯河,8点36分过小口寨,带队的老师说,再往里面就都是“梧州人”了。之后走了很长一段山路,四周荒无人烟。九点整进入了安宁村。此村为一杂姓村,谢姓最大,无庙,都会讲官话。当地一位谢先生拿了受损严重的祖传族谱过来。我们还采访了一位老者,这位老者居然识讲广东话。他告诉我们,外地来的都叫梧州人。

9时49分,一位麦奶奶表演了山歌,她现年72岁,约十八九岁学会了山歌。山歌应该是用官话唱的。

此地人对于锦田四十八寨说法不一。有的人不知道,有的人则说这里就是锦田。

9时56分离开此村。十点整进入大塘村。此村也是杂姓,林姓的最多。我们进入了一处破庙,当地人讲此地原名大塘庙,里面有一米多高的菩萨,七月十五还有庙会,49年后菩萨被烧掉了。10点17分见到古井一口,四周都有碑刻。当地人说,村中原本还有一所宗祠,文化大革命时烧掉了。

当地人对于锦田的说法也不一致。几位中年男女表示没听说过锦田,但是一位老者说,他听老人说这一块就属于锦田。本村本为汉人聚居,但是大家都填为瑶族,到中河、青浦一带才是真的瑶人。11点离开此村。

11点03分到瓦城村,村支书说此村无碑、无谱、无庙、无祠堂。结果我们就在活动中心前面找到了一块碑。此地去年被合并进了大城村。当一位老者提到锦田之后,支书说他也想起来了,锦田有四十八寨。

11点21分采访一黎姓老爷爷,他讲了锦田四十八寨的故事,并且尝试把这些寨数出来。他还讲了娘娘庙的故事,他讲的版本与之前读本上的版本完全不同。他还讲了关于中河的地理位置问题。11点49离村。

中午在黄石生态园吃饭,两队会师。

13点12到桥碑村,见到了一位文先生。他简要介绍了周围情况,之后他带领我们去了大新行政村下的水塘村。

13点57分,我们终于见到了瑶族的师公,他名叫陈兴财,现年73岁,三代祖传师公。近两年已经不做师公了。当天下午,陈师公给我们展示了师公的祭坛、法器、科仪文书,并且当场演示了作法。他还讲了不同场合作法时间、仪式的不同。

 之后,谢老师也到了这里,又问了师公一些问题。15点32分我们离开此村去乌陂。一路上路况极差,有同学放起了汪峰的《一起摇摆》。15点58分终于到达了村子。

在一处旧楼下,我们见到了几位聊天的老人,于是就采访他们。此地人以讲梧州话为主,我们也见到了会讲白话的人,据说还有部分人会讲客家话,当有同学试图用官话与他们交流时,有老奶奶表示自己不会官话。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,现年93岁的周老队长向我们介绍了这里解放前的匪患情况,以及过去的谋生手段。这个地区确实有招婚的习俗,不过也有迎娶妻子的。

16点42分离开此村。17点04分到山冲村,先头部队已经在拍谱了,我们也加入了进去。18点20分拍完返回,此时,天已全黑。

11月10日

上午我们去中河,所城村的袁老师跟我们一起行动。8点47分到达中河,之后兵分几路行动。我所在的组跟着袁老师,一路向河流上游走,9点56分到一户瑶人家里。有几个瑶人在附近,他们互相之间讲瑶话。袁老师说明了来意,之后,那几位瑶族人开始用瑶话唱歌。他们还有歌词本,自己有时还创作一些歌,但是歌词都是汉字写的。返回村委会的路上,袁老师也讲到了放排的情况。

11点30分,我们到达了瓦窑村,访问一位老者。我们在村委会同这位陈姓老者见面,支书介绍了这里瑶族人的分类,有过山瑶、狗头瑶(不吃狗肉)。陈姓老者用梧州话唱了歌,之后他和村支书及另一位中年人介绍了一下当地唱歌的情况。他们还讲到了这里过去的谋生手段。

离开村委会后,我们跟随村里的秘书去了他家,之后又对一些该村的档案资料进行了拍照。下午我们进行小组汇报。

11月11日

上午,准备返回广州前,我们去了娘娘庙。完全是现代新修的庙宇,没有什么特别之处。之后我们出发返程。这一周经过的山路,怕是比之前一年经过的还要长。

究竟有多少瑶人

  究竟有多少瑶族是本次考察后的一大疑问。

在江华瑶族自治县的多个村庄,都有人告诉我们,他们原本是汉人,后来填为瑶族。这是导致瑶人数量不准确的一大原因。但是在赫洞村,我们也听到了原本填为瑶族的,改填汉族的情况。那么因为民族识别带来的统计偏差,究竟有多少呢?

如果刚刚那种情况仅仅是统计学上的误差的话,后面这种情况就更引起了我们的兴趣。在大林江村,我们听李爷爷讲述的师公,和我们在水塘村见到的陈师公,差异非常之大。而且《李氏族谱》也完全是按照汉人的习惯,以父系记录的。李爷爷还宣称自己的祖上是从江西迁来的,而江西根本就没有什么瑶族。看了吴滔教授的《县所两相报纳:湖南永明县“四大民瑶”的生存策略》后,刘奕程同学大胆的推测李氏迁来的时候是汉人,后来为了避税和减少瑶人对他们的歧视,吸收部分的瑶族风俗,当了瑶人。他还结合族谱,尝试进行证明。虽然之后,我们过于相信族谱的做法受到了于薇老师的批评,但是这个问题,却仍然存在。希望今后能够有机会解开。

师公:村落的仪式专家

在日程里已经记录了我们访问瑶族师公陈兴财的过程。师公自称信小回教,但是他供奉的神是右边八个(以佛、道众神为主),左边八个(以地方性神灵为主),外加十万八千天兵,和一神论的回教显然没有任何关系。供桌上有香炉与四个杯子,没有其他供品。师公有若干法器:卦、法杖、五雷法令、牛角号、斩鬼剑、竹片(类似笏)、印章。仪式包括决和罡步,在不同的场合用不同的法器、仪式。白事的步骤是:请师父;立坛;再请师父,确定师父到达之后做道场;念咒(用科仪书)。立坛是挂祖传神像。请师父的时候要想面容。分香炉、安家神要使用的法器有五雷法令、斩鬼刀、卦(用来请家先,安排座位)、科仪书。所需时间为一个钟头。在香炉中有米,分香炉时要从原来家庭的香炉中拿走三支香。去庙里做仪式就更复杂。需六到七人一起做法事,所需时间要两天两夜。大新村庙宇安神仪式就由陈师公主持。师公还说,安小神不需要天兵,安大神才需要。以前写书要三天三夜,现在不写。

师公存在的明显的传承关系。陈师公自己是祖传三代师公,他的两个徒弟也都是自己的亲戚。通过询问师公,我们得知在仪式中,用到的法器、科仪书、仪式的流程都是传下来的。十万八千天兵也是传下来的,这个兵是维护师公的。

师公在瑶族社会中有着独特的作用。“分了香炉,安上家神就意味着分家了”。核心家庭与核心家庭之间的仪式表达,就通过分香炉来进行。师公是瑶族社会的组织者、维系者。值得注意的事情是,师公在各地的作用并不相同。大林江祠堂里,我们见到了红纸神位。当地的李道平老人说:去世者的名字由师公写在红纸上贴在祠堂,就变成了祠堂的神,宗族的人都可以来拜。而陈师公则说:“家先不一定因为安了神位就变成了神,家神与平常拜的神不一样,只有修炼的人才可以变成神。多数人死后都是变成鬼。”相近的风俗之中,也有不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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